黑龙江省的两名分别为7周岁和9周岁的女孩,在哈尔滨市参加了今年的高等教育自学考试。这是我国自开展高等教育自学考试以来,年龄最小的两名考生。”文中还透露,这两名小女孩参加的首门考试课程是——哲学。当哈尔滨日报社记者看到南方某报这一则消息,开始了对这两位奇童的追踪采访。
记者在哈尔滨市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办公室了解到两名孩子的资料:李楠,女,1989年8月31日生;王鑫淼,女,1991年10月25日生。两个女孩的联系方式,都是“伊春市南岔区妇幼商店李玉成”。6月7日,记者登上开往伊春市南岔区的火车。
伊春市南岔区妇幼商店党支部书记兼副经理李玉成,是9岁女孩李楠的父亲。他坦言,自己是转业军人,文化不高,教育孩子的事情,一直归李楠的姥爷和李楠的大舅负责。后者,同时也是这次一起参加考试的7岁女孩王鑫淼的父亲。李玉成还说,目前这两个孩子正在数百公里外的王鑫淼家里,准备“下一阶段的冲刺”。
他们是不是太累太累了?记者无端地为这些孩子们担忧。
王鑫淼的父亲(应本人要求隐去其名)向记者详细介绍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的小学与中学教育,是在成批生产标准型的产品,缺少人性的内容。人性,就是承认人的个性。
“我们对待李楠、王鑫淼这两个孩子,首先认定这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学习机器。我们按照‘人’学习的方式教会她们学习,现在,她们的的确确是在自学,力不能及的时候我们成人才帮助她们一下。
“从头说吧。我父亲,也就是李楠的姥爷、王鑫淼的爷爷,50年代从一所师范学校毕业,直到文化大革命一直都是一所中学的教师。除了音乐,他几乎无所不教,连绘画课也教,是这所学校里少有的全能教师之一。但是,因为他的父亲(我爷爷)1957年被划成右派,他就一直得不到重用,文革期间更被赶到农村去当农民。文革后我父亲从农村回来,领导分派他搞教育行政工作。
“我父亲早早退了休,从此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了孩子们的身上。我们这一代人的人格已经定型,‘生活空间’也已差不多定型了,但是我们的下一代,也就是李楠、王鑫淼这一代人,或许还有希望。
“我父亲主张,教孩子,首先从树立良好的人格教起。良好的人格,他认为是友善、自信、有毅力和诚实等。
“有人说,马斯洛的‘人的需要五层次’,到了中国,还应该加上有中国特色的第六层次需要:眼看自己孩子成功的需要。我们兄弟三人,加上我妹妹,四家人,都赞同我父亲,放心地把孩子交给他去‘归笼’。我们都崇拜老爷子,他和我右派爷爷同样正直,同样无私,同样有责任心和富于献身精神。
“我们并不是反对现行的学校教育方式。我们只是认为,这种教育方式只能出整齐划一的批量产品,出不了手工制作的艺术品。
“李楠在她仅有的三个月学校生活中,曾在课堂上站起来告诉老师,你讲错了。王鑫淼在学前班里对老师说,我应该当班长,我学习好,又会领导小朋友。这是整齐划一的批量产品不可能做的事。但在我父亲的教育方式下,出现了。
“另一个拒绝现行学校教育方式的理由,是这两个孩子已经具备了快速自学的能力,无法忍受目前学校里这种为保证绝大多数孩子都能跟上而实行的慢节奏。李楠到一所中学里学了几天,回家直叫苦:闷死了!教的我全都会,偶尔有一点我不会的,听一遍也懂了,但老师反复讲了两天!我们把她转学到另一所当地最好的中学,仍然如此,只好继续让她自学。
“我们不能说现行教育方式是失败的,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我们这种不同寻常的教育方式也是成功的。
“但是仍然可以问一下:教会孩子知识,与教会孩子快速学习知识的本领,哪个好?当然是后者。不过,哪一家的孩子身边都有这样一位当过多年全能教师的老人吗?不会。所以,现行教育方式对绝大多数的孩子来说,还是唯一可行的、好的。
“这次这两个孩子参加了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报考英语专业,一共要考10门课程:哲学、大学语文、中国革命史、英语一、英语二、英语语法、英美国家概况、英语语言学概论、英语综合技能和口语测试。按规定,一年里最多可以考4门课程,我们决定只先选一二门课程突破。事先我们调查过,哲学最难考;英语一相对来说最容易。征求两个孩子意见时,大的李楠说,我要先考难的!小的王鑫淼也不示弱,说,我也要先考哲学。其实,孩子们的想法正合我们大人之意。先把难的拿下了,容易的也迎刃而解。如果反过来,容易的都通过了,剩下难的总也通不过,岂不是更弦易辙都来不及了。
“现在就让7岁的和9岁的孩子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是不是太早了?这看怎么说。如果让这两个孩子参加高等数学或大学物理等课程考试,那么的确强人所难。但是,考英语专业不一样,这10门课程,很少有需要太多高智商脑力劳动的,需要的只是更多运用记忆力和比同龄一般孩子稍高一些的理解力。
“我大着胆子说一句,只怕在中国革命史这样特殊的课程上,有很高智商的成人还未必能考过这两个心无旁骛的孩子呢!我们慢慢考,一年通过一二门课程,有个四五年怎么也全部通过了。
“如果都通过了,孩子们愿意再参加更高学历的考试,我们也支持。
“以后我们也不会送孩子去学校。但有些课程,如英语口语,我们还是要请老师辅导。
“我们是特地到哈尔滨报名参加考试的。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种对现行教育方式的严重挑战,在本地我们感到压力很大。”
王鑫淼的父亲今年37周岁,工程师,正报高级工程师。王鑫淼的母亲36周岁,主治医师。两夫妇的学历与最后毕业学校,用他们自己的眼光来看显然是不满意的。
王鑫淼的爷爷,有个哥哥,也是提倡对孩子实施超常教育的。他的大女儿1979年刚14岁的时候就考入了大连铁道学院,34岁成为高级工程师。二女儿也以优异成绩毕业于吉林工大。
王鑫淼的父亲对记者说,南方有一个名叫杨延谛的女孩,也是才14岁就通过了高等教育自学考试英语专业的所有10门课程。
凡此种种,本来都会使记者为两个孩子担心:以往太多的事例说明,父母对孩子寄予太多的希望,有时甚至把自己渴望实现的人生之梦也一一强加在孩子身上,往往会使孩子因承受太多的心理压力而心理异常,甚至崩溃。
但是王鑫淼的父亲讲述这些时,记者却丝毫不为这两个孩子担心。
原因是记者看见了两个甚至比通常孩子更为活泼、调皮、健康的孩子。
记者是在楼梯上碰见原本素不相识的王鑫淼父亲的。他事先并不知道记者会突然造访。走进他家后,记者看见李楠在桌边自学,而王鑫淼在另一间屋里午睡。李楠显然比同龄孩子身体健壮些,眼睛里时时有调皮的火花一闪。被唤醒的王鑫淼由于天热剃了个光头,加上不停地做鬼脸,出怪相,整个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淘气假小子。
这个家,屋子里面非常凌乱,处处显现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特有的对生活细节的漫不经心。王鑫淼的父亲大概对此有些不好意思,或者还有其它考虑,提议到山上走走,边走边聊。
下午三四个小时山路走下来,记者已经两腿酸疼,看看身边的王鑫淼的父亲,也早已是满头大汗。但是在我们身前身后嬉戏奔跑的两个孩子却没有丝毫疲态,始终兴高采烈,打闹不已。
王鑫淼父亲告诉记者,两个孩子跟着王鑫淼爷爷的这些年,无论冬夏总是早上四五点钟就起床,或者跑步5000米,或者骑自行车来回30公里(李楠、王鑫淼开始时都是骑儿童型自行车跟随在爷爷后面),这才养成了这样强健的体魄。由于早睡早起,还有午睡,所以孩子的睡眠很充足,身体发育很好。
傍晚,记者看到两个孩子在楼下与一群同龄孩子愉快地玩耍在一起,显然,她们之间不存在任何隔阂,尽管她们中间有几个还只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甚至学前班孩子,另两个却已经在“念”大学。
“我们从未要求这两个孩子这次就通过哲学考试,对她们只是说,‘增加一次考场经验,检验一下自今年1月份开始学习哲学以来的成绩’,对从未进过考场的王鑫淼我们更是说‘别害怕,就当玩’。”王鑫淼父亲告诉记者。
王鑫淼冲记者做个鬼脸,说她当时真的没害怕,就是后来在凳子上坐不住了。
回到哈尔滨,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哈尔滨市办公室的同志告诉记者,这两个孩子都没有通过哲学考试。9岁李楠的成绩与及格分数很接近,7岁的王鑫淼差一些。记者想起,在伊春时,记者与这两个孩子相互较量“武功”来着:记者当年以语文90多分的成绩考入一所全国重点大学,毕业后又多年从事文字工作,但在语文知识相互考问中,记者败给了两个孩子。尽管如此,以记者的眼光判定,这两个孩子并不是神童。李楠、王鑫淼的家人也说,我们的孩子不是神童,我们不会制造神童。
高等教育自学考试黑龙江省办公室一位同志向记者介绍该考试很难通过,哈尔滨市的4万考生中只有15%的人最终如愿,学历得到世界23个国家承认等之后说,允许这两个孩子破格参加考试,是一种尝试。在日新月异飞速发展的当前生活中,出现一些“破格”甚至有些“惊世骇俗”的事,也不应太奇怪吧。
王鑫淼的父亲告诉记者,今年9月两个孩子还要再考一次哲学,加上中国革命史。另外,王鑫淼叔叔4岁的女儿,现在也加入这个行列里来了。看来,这一家人已经决心在脱离学校教育、完全“自学”的道路上走下去了。
记者无意对现行教育方式提出质疑,也不提倡这种超常教育方式。但是从李楠、王鑫淼的经历中,我们可以看到,素质教育的确是每一个家庭中,成人都希望在孩子身上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李楠和王鑫淼的家长,是在以一种极不寻常的方式来实行他们所认定的素质教育。这种素质教育是否能够最终成功,还有待于时间证明。记者无权评判这种脱离学校教育的“素质教育”之优劣正误,甚至将来哪怕是这两个孩子最终经过自学通过了考试,拿到了学位后也是如此。评判一个孩子所受的教育是否完善,对他施行的教育方式是否正确,似乎最终还是要看他在未来长期工作中的表现,看他对整个社会所做出的贡献。从这一点说,记者认为应该鼓励这样的尝试:学校、家长和社会一起来探讨对孩子最佳的素质教育方式。